有些話再也來不及告訴他
一個(gè)月后,楊泓公司的人事給楊師傅的女兒去了電話,想問問他的近況,他女兒說,
“昨天我爸走了。”
知道他走的那天,我坐在官舍和同事開會,一堆瑣事急著處理,忙亂中接了電話,幾乎僵在原地。我仿佛看見他遠(yuǎn)遠(yuǎn)兒地從地下車庫走上來,沖著我說話:“劉老師,您忙完了嗎?”......我跑到地下室,沒有他的身影,我有點(diǎn)兒慌,彎著腰躲在他經(jīng)常等我的地方面對著墻開始流眼淚。我想起下雪天兒,他搓著手站在車旁邊等我的樣子;我說他不好學(xué)、不仔細(xì)研究說明書,他一個(gè)勁兒傻樂:“這就改!”我提醒他盒飯要馬上吃,否則送完人再吃就涼了,對身體不好。他頻頻點(diǎn)頭下次依然......我心中像有一塊巨大的石頭壓著,怎么都搬不動(dòng),喉嚨里硬硬地哽著,悲從中來。
我想告訴他我對他的惦念,告訴他因?yàn)樗腋惺艿降臏嘏?;對他,我還有深深的歉意。我后悔沒請他再吃一次火燒,后悔跟他發(fā)脾氣,后悔得知他生病也沒去看他......后悔極了,可是,一切已晚,我怎么才能彌補(bǔ)呢?
今年春節(jié)我在外地,于是托人給楊師傅的家人送了些錢。楊師傅的女兒打來電話,說楊師傅臨終前讓她給我的兒子Nemo買只玩具青蛙,她早就買好了想送來。......那是很早前,楊師傅見到Nemo,小朋友說喜歡青蛙,一句無心的話他臨終前居然還記得。漸漸地,我的眼眶又開始濕潤。——我想這就是為什么在劇組認(rèn)識那么多人,唯獨(dú)楊師傅給我留下這么深的印象,雖然他離我并不近,不是親人也不是朋友。
黃昏時(shí)分,我坐車從東三環(huán)回順義,看到窗外霧霾里密密麻麻的車輛,透著說不盡的無奈和感傷。今兒真堵,一如往常。人們都愛這兒,是因?yàn)榘l(fā)展意味著機(jī)會。舊英雄落幕,新英雄登場。北京城也許是世界上變化最快、最有趣、最熱鬧、也最讓人失魂落魄的地方了,可其中那些貌似Amazing
的人和事兒已經(jīng)打動(dòng)不了我了,平凡本分的人才漸次積累出我對生命、對死亡的理解。我會一而再地想起并提醒自己,死亡是那么切近,人之為人的限制那么不可突破,因此,我們更需找到自己的本分,善意而認(rèn)真地活。